2010/09/11

210.random记

其实在最好的时间里,都是插着耳机,不知该听些什么。
生活总是裹挟着一股强大的气流席卷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视线模糊的同时,耳朵里也是嗡嗡嗡嗡不知今世何世。暑假的陌静心理居然也被开学的满怀希望所代替了。只不过总是一个人在什么什么,蜷缩在自己的蟹壳里不肯出来,也被人批评成“过去了之后会后悔”的时间吧。
这样的时间里,充满着许多温暖的东西。古代埃及的人崇拜多精神论,沙、咔、和嗒是他们的三种精神象征,他们构成的西方建筑基本充满了对于死亡的崇拜。在现代人眼中,建筑是为人的“生活”而存在的,而埃及人的死亡建筑,为的同样是更加伟大的“死后生活”。维伦多夫的维纳斯,崇拜生殖、多产的代表,在艺术史与建筑史课同时被提到,与埃及向死的精神形成鲜明对比。文森特·斯库利教授将孕育围绕迈锡尼希腊文化的两座大山形容成女性打开的双腿,令人不得不惊叹。西方思想的精髓中总离不开对于人的思考,生理与精神的辩证,生存与死亡的不同特征,男性与女性的暗示含义,夹杂关于人的感觉、回忆、时间、行走、运动之中微微露出痕迹的意识流动,总归是一个有趣的主题。
设计课重读柯林·罗的透明性,仍然觉得要花很大功夫才能够理解所谓字面透明性与现象透明性的关系。下午教授重新带大家过卢斯的Steiner House,柯布西耶的Villa Savoye跟密斯的Germain Pavilion,越来越觉得不仅是对于纪念性与伟大的崇拜,就连对于伟大理论以及建筑标杆的崇拜,也无不透露出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强烈英雄主义气息。人在神龛前下跪,低头,然后获得心灵的满足。
此时回望中国体系的审美思想,就真的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家园感。莺飞草长,鸟语花香。西方人保留的不断内部进行自我更生的传统,强调意志与身体的人本的思想系统,让人敬畏却不敢完全接受。回望东亚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苍老的民族如何花费了几千年的时间试图在外部修正自己适应时代以保持其内部的原始性。我不了解日本韩国印度东南亚,但是中国已经成功地将一套来自原始社会的思想文化体系成功地维持到了至少民国的时代,并且在表象上保持了变化的传统,每一个朝代都有自己的特征。崇拜自然,崇拜泛灵,注重直觉,反对机械。很多时候,身边的人所讨论的艺术与建筑都还完全停留在形式甚至风格的层次。而每一次看到书法与建筑的结构,都是用线条而非几何的面、块支撑起整个构架时,想到一幅画卷在观看者的手中慢慢打开,构成一种跟随视觉运动而形成的时间叙事时,想到中国人是如何可以从并不最“现代化”的生活中获取最至高无上的幸福时,竟会突然折服在这一个文明的脆弱与坚强中。最原始的农耕社会结构决定了中国人本质上自给自足,同时追求个人修养与兼济天下的生活信仰。对这种原始方式的异化的拒绝,延续了中国人生活中几千年来的原生态信念。当有人在批评中国人不追求绝对的真理与永恒的沉寂时,他们也许的确不会选择把“偷得浮生半日闲”作为生活中最高的目标,同样也不会发现中国人在对世事无常的理解中,仍然胼手胝足的生命中,是如何地热爱生活了。
人们讨论生活,讨论爱好。但是有多少人在看过风景变幻之后才能发现,对于某种风格或者视觉形式的迷恋终究是一种太过于直觉的生活选择,在审美中看穿体系,爱学科而不爱学派竟才是去伪存真的赤诚。在更多的时候,看着大家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好好活着,觉得只有低头微笑,而并不好评价什么。今晚开始写东西其实只是纪念去年同样的时候,在CUSY的新生initiation的建筑学院楼顶的晚上过去一年之后,竟然在同样的时刻感觉喉咙发热无话可说。絮絮叨叨这么多,其实没有打中要点。但无论如何尽管自己语言再乱,思路再茫然,心中知道自己活得孤胆且美好。寂寞的人也许可以互相给予短暂的安慰,而选择孤独的人永远只能依着心灵相通这种原始的方式彼此依靠。
纪念一年,这一年里长大太多。相比起去年,心灵变得强大的过程,其实是永无止境的。
没有谁一直在身边,不过仍然选择孤独,就要勇敢地爱每一位萍水相逢的过客。大一结束的时候曾经感慨与大家都没有达成真正的了解与认识,大二之时开始以作品而不是人出现在大家眼里,而今天的我,相比一年之前,并不觉得awkward了。没有做freshmen chair之后,觉得跟新生之间有一种先天的隔阂,也只能慨叹并走下天台回到studio忙手下的活。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年轻的“陌生人”才真正慨叹自己的老去,或者反之。其实愿意深深抓住最原始的情感,不惜代价地抵抗现实将心里的一些东西破坏。有时候,愿意做一个没有明天的人,才能不忘却自己最为美丽的过去,又仍然在回望与观望中,拖着脚步与希望向前。
其实我希望新生们要做的,不过是过一种喜欢的生活。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我愿意选择这样狗血下去。
生活像一锅水煮肉片,热腾腾地去吃吧。
btw,今夜的你,仍然非常美丽。

2010/09/04

209.嗜睡的日子

A
一个人泡在电脑前的夜里,果然无法清醒。
在7楼的时候,宽阔低矮的studio里,每一张桌子,每一盏灯,每一张木板,每一页纸,每一支笔,每一把尺,都静静地躺在周五的窗里边。而走出栋楼的时候,回到地面灯火,远处的party house人流攒动,所有人的话语化作音波之实在,填充了物质所没有能填充的空间。这样单纯的物质,反而奏出了更多的喧嚣。
爱因斯坦在物质和能量之间划上了一个等号。大概不久的将来,“能量建筑”会成为下一个趋势吧。康的宽阔的日光空间,伊东丰雄流动的光电效应,以不同的方式,用无形的东西将有轮廓的空间填充。这样想来,妹岛重层玻璃的绝对透明空间,反而没有了那样充盈的压倒性。

B
新生看起来都挺乖的,印象很好。回想起去年开学大家都在偷偷摸摸八卦一些光怪陆离的东西,不过也只是一年之前而已。
这两天各地的朋友们看来都挺寂寞的,一定是因为学业的压力还没有来。有几位同学先后抓紧时间用来找在下虚度,两人之间叹气、抱怨、讪笑、打趣、讥讽、自嘲、打听、犯困,最后终于“唉,走吧”“好吧,我挂了”“我去睡觉了,拜拜”“吃饭去了”作结,一通电话或者一次晚餐便如是作结。大家都说紧特别无聊的琐事,仿似人人都得罗伯-格里耶真传,谁谁谁在哪儿呢,谁谁谁怎么样了,我今天去哪儿哪儿走了一趟啊,现在正等那谁呢,没什么事儿干,今天中午跟谁谁谁吃了个饭,今天下午去帮某某买了东西。生命的溪流一般的连续性就这么被切割成生活断裂的碎片,带着一个一个名字标签,中间被一根叫作孤独寂寞的线连在一起,变成一盏孤吟的风铃。

C
这个学期有三门想听的课。19世纪法国绘画,从新古典的理性主义到对立统一的浪漫与现实主义,与之后看似不连贯的印象派的横空出世以及后印象派的现代性群像的出现,其实都在历史中有自己的前因后果,在巴黎的一个夏天,尽管无知却学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对于历史脉络的尊敬。我这种人无力向学,只要看看每个年代的画家跟画儿们都在自己的时代努力挣扎定义当下,我就有了一种偷笑的快感了。
艺术史导论:古典与中世纪。还有印度艺术:古典到17世纪。想听这两门课纯粹是因为这两门是非常调查的调查课。建筑史课听起来很有意思,教授案例研究的方法似乎意在打破导论课强调整体规律轻视特殊性的陈规,而同时他也批评风格一词的误导而强调文化的交融。又一个文丘里教徒,笑。

D
去年在故宫两个月没有想到的是,今年暑假回国后的时间,基本都花在了扫盲中国美术上。从美术通史一路读来,最后读到巫鸿的几本书,实在是心生快意。能将美国死板的学术研究文章与中国内容的传统叙事结合得如此美妙,读来满腹生香啊。
记得在长沙的最后一天,去湖南省博物馆的时候,在历代书画厅中遇见的抱着六岁女儿的妈妈,指着石涛的破山水,王翚的岩间草屋,金农的孤佛给她讲芭蕉叶,山涧雪,同侍女煮的青梅酒。走到朱耷面前,妈妈说,这位画家啊,叫八大山人,是妈妈最喜欢的画家!女儿明显不解为什么画面里的鸟被画得如此歪曲尖锐。她短暂地停止了一直在诱导女儿观察绘画的嘴,短暂地看了几秒钟,便又抱起宝宝,说:
“走,宝贝,我们去看下一幅画!”

E
昨天又去了YUAG,大概那里是我在榆树城散心的地方。馆藏没有大换,去亚洲馆倒真多看出了不少味道。只可惜本学期课业令人忧,不然那天在耶鲁图书馆找到巫鸿《礼仪中的美术》等书,皆愿拜读。

F
最近每天到了晚饭后就犯困。买了所有调料以后,又发现其实没什么时间可以做。辣椒啊包菜啊或者白菜啊,炒个肉加碗白菜汤,就一个小时了。但做菜仍然是不多的可以放空的时候。吃完辣椒炒肉,抹完嘴上的油,去RDH上课的时候都会想象,这栋楼的混凝土与隔壁LORIA大楼的墙面,还有钢筋,是如何被放在同一个锅里捧烹调,让味道互相渗透进去的。
站在YUAG的画儿前面,就觉得,那个小女孩,她总有一天会看懂朱耷的。

G
住大家新学期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