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0/16

246.莎士比亚

面对你我感到自己的无力,虽然也是最充满力量的时候。
牵着你递过来的线我有无限的自由,却又不可避免地束缚在你的问题里。
这样的二律背反,你曾经问我过它的意义。我在你那里是所有,又什么也不是。
一道问题,是你提出的,又或不是。我讨厌解不出来的问题,却也无法忘记它。
被困在一座桥上,回不了这里也到不了那里。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说还是不该说,该想还是不该想。

2011/09/30

245.呼吸大会

我编造过那么多虚情假意的风流史,今天决定改过自新,记一件生命中性命攸关的真实故事。我向大家保证这个小故事的真实性。



那是初三毕业那一年的七月,我与几个初中同学龚、刘等(如果几位读到这里你们也许也会忆起)一起去参加一个叫做“挑战杯”的英语能力大赛。比赛到底有多权威有多山寨,当时15岁的我跟住在山里的爸妈都没有考虑过,觉得出去见见世面总是好的,便让我邀同学报了名,在一个酷热难当的时节里,来到了这个位于北京市郊区的中学校区里。这便是这次比赛租用的营地。


我没有和我的同学们分到一个寝室,但是无所谓。我寝室里的另外三个人都蹦蹦跳跳吵吵闹闹,同时英语水平超人。其中有一个是长沙人,我可以跟他讲塑料普通话逗另外两个北方人笑。晚上九点我们在房间里拿到了分班的结果,我们全寝都分到了同一个班,每个人有自己的座位号。


第二天早晨九点我们跌跌撞撞找到了教室,里面已经满是人了。听到很多参赛者之间说土英语的声音,以此彼此表示友好,心里又踌躇满志地要力压群雄。我们按座位号分别坐下。我看到龚和刘也在教室里。“别人呢?”我问。


他们说其他人分到了隔壁的与楼下的教室。


大家杂乱无章地聊了许久的天,却没有一个老师或者负责人到教室里来。有人偷偷摸摸跑出去串联了一下隔壁的班级,发现只有一群参赛学生在这栋楼里。大家开始提出各种猜测与抱怨,教室里轰轰嚷嚷。似乎没有老师这件神秘的事情让大家一下子凝聚成了一个班级。


突然教学楼外的操场上响起了熟悉的做课间操前的音乐。有人觉得这是召唤我们去做操或者暗示要举办开营仪式了,便下了楼,也有半数多用实际行动表示应该“再看看”,便有的拿出了单词书来背,有的拿出了小说。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加入前者,便也下了楼。


操场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在教学楼边扫地的大伯和我们几个决定下来探探虚实的小屁孩。音乐已经停了,我们在操场上走了走,盲目慌张不知所措。有人说要去问那个老头,便向他走过去。至于我,突然发现自己随身带的小本子落在楼上了,便匆匆忙忙向教学楼跑回去。教室里已经空掉了,只剩龚和刘在捡大家留下来的可乐罐子、废纸什么的,丢到教室后面的撮箕里。他们跟我说,刚刚广播了,大家都到大阶梯教室去集合了。他们决定把教室打扫干净再走。我便向他们告别,去找大阶梯教室。


我出门问了老伯,老伯说大阶梯教室在教学楼的另一边。果然整个教学有有一南一北两个门。我找到北边的大阶梯教室,是一幢独栋的大房子。进去,大家都已经坐好了,有老师站在门的两边,招呼我这样迟到的同学。有一个老师轻声对我说:“随便找个位子坐下吧。”


我抬头看,大阶梯教室里面的整个空间无比雄伟。整个内部都用考究的木板铺装,天花板高高在上。就连坐在阶梯最高一排的人都需要抬起头才能看清天花板,并且觉得它高远无比。


阶梯的布置很陡峭,大概有三十五度,陡于我们平时所走的楼梯。我看到我的班级了,大家大概都坐在一起,我跑上去,找了一个空位,坐在一个梳马尾的瘦瘦的女生旁边。登高望远,这才大概看清整个阶梯教室的全貌。


不光是阶梯的上升陡峭,一排一排的课桌也以无比锋利的弧度围绕在小小的主讲台周围,扩散开来。让大家的视线一下就集中在主讲台上的也不光是大家座位的朝向,而是主讲台那令人震惊的高度。


你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阶梯教室的主讲台,升得几乎与教室最后一排座位一样高。教室里的学生们,大多需要仰视,才能看清讲台上坐着的人。


的确,那里坐着几个人。是四个人,四个头发染成奇怪颜色的胖妞,穿着黑色的法官袍,以一种奇怪的令人发笑的表情看着我们。开营时给大家搞搞笑,大概是这一类英语夏令营的综合特征。果然,四个胖妞开始讲笑话了,以一种相声的方式,声情并茂、即情即景地说了一出绝望征战的将军的故事。故事虽扣人心弦,可是四个人的表演却惹人发笑。


故事情节已经忘了,大概是说古代的一位将领抗击北部野蛮人的入侵,带着自己的部下到沙漠中征战。可是地形不利,沙漠里没有遇到敌将,却布满了野蛮人的圈套,包括海市蜃楼,望不到路的白沙,遮天蔽日的沙尘暴等等。悲惨的将士们死死伤伤,在领悟到自己这一役凶多吉少之后,终于远远地见着了一座小塔楼。


这时又开始狂风大作,众人见沙尘暴将起,便加快脚步向塔楼奔去,终于在风沙裹挟而来之前,冲进了塔楼里面。将大门关上以后,便可以不受外面风沙的袭击。


只是,在这个密闭的塔楼里面,空气能够供应大家多久呢?


为首的胖妞一敲醒木,四个人便匆匆走了。我们突然发现大教室的大门都已经关上。楼梯与走道上走动着许多老师。他们宣布这就是我们的比赛:看谁能够坚持在这个密封的教室里呼吸到最后。规则是不能离开自己的座位。在不行的时候可以举手宣布退出比赛。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规则,谁也没有料想得到。当即就有几名学生表示不满,在老师的护送下经主讲台背后的暗门离开。剩下的九百九十几个人,都少年意气,准备以自己的肺与全国的同龄人们决一高下。


无疑坐在最上面的人是最得利的,因为二氧化碳会慢慢下沉,而教室高处空旷的空间里,还有着丰富的氧气。说这间教室很大,但关闭了所有的换气口,一千多人一起呼吸,还是能很快将建筑里面的氧气耗费的。


大家都为坚持比赛做好了准备,就连先前看评书时不停讲小话的人也都停下了。为了减少身体耗氧,大家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整个教室里一片死寂。


在没法说话也没人说话的世界里,时间过得都没有节奏了。过了不知道几个世纪以后,渐渐地有坐在前几排的人宣布放弃了,老师说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大家便都绝望地继续等待,而放弃的时刻总显得比坚持到最后一个的时刻更加清晰,更加提前来到。


慢慢地宣布放弃的人多了,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个游戏的荒谬性,同时也觉得呼吸比输赢更加重要。也有许多人不再介意了,开始大声地谈笑,一边等待自己局迫的时刻来临。我寝室里一个上海男人坐在我后面,开始拍我的肩和我交谈,也和周围其他人搭讪,他身后有一个山东哥们理了他,两人开始骂这骂那。我仍然小心轻慢地呼吸,希冀能够坚持到至少最后五十个人。尽管我也开始意识到我必须用力,才能给自己补给足够的氧气。我偷偷地往右边看了看。坐在我右边的那个女生闭着眼睛低着头。


多么聪明的办法!睡眠大概是最有效的降低呼吸频率的办法了。可是我睡不着,事实上我的心已经被察觉到的自己费力的呼吸给搅乱了。可是我仍然死了心,想着至少要与右边的这个女流之辈决一高下。


我看着她的侧脸,刘海与鬓角散乱的几根头发,只有在近距离时才能看得一清二楚,在她安详的脸上显得纯净而永久。似乎这样看着她,我也可以进入了一种催眠状态,周遭的空气变得不那么令人恐慌了。


更多的人宣布放弃。我觉得境况已经很糟了,便采取了之前就想好的办法。我站在了椅子上,呼吸稍微高一些的空气。果然,这样做舒服多了。


很明显我是所有人里第一个这样站起来的人,吸引了老师们的注意。他们走过来,隔着氧气面罩对我说,请坐下。


我说,你们的规则里只说“不能离开座位”,我并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只是站在上面而已。


老师们恼羞成怒,拿出法官的姿态与当权者的逻辑对我说:“我们所说的‘不能离开座位’就是指必须坐着!”


但我决心和他们死抠到底,虽然他们的脸上写着“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取消你的比赛资格”。


我一下子犹豫了,正在想怎么办时。身边的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也站起来,站在椅子上,站在我身边。


她对我说:“啊,好聪明啊,这样就可以呼吸久一点了。”


我一下子就决心战斗到底了。我心里想着,等到我们两个都快不行了,我就握住她的手。


在偌大的会堂里,我们两个站在椅子上。


果然,广播里终于发出了通知:“根据比赛规则,所有不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人,将会被取消比赛资格。”


我跟她四目相对,眼神里满是不满,最后还是终于一起坐下了。我听到周遭轻声嘲讽的笑。


我才意识到因为这个不公,我的呼吸早就变得急促了。我一边催促自己要平静下来,脸上大概没有掩藏掉自己的情绪。她在我耳边说:“没有关系的,不要理他们。”


我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呼吸困难的。这一刻我的心已经属于她了,我又觉得自己的呼吸畅通了,仿佛真的能和她一起坚持到最后……


然后我便失去了意识,在我握住她的手之前。






我醒过来了,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困难,因为我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我掀开被子,七点钟的阳光已经很明亮了。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在今天早晨的梦中。献给她,我每天早晨都蒙着被子在黑暗中想着她。


2011/09/28

244.日记

五月至六月五日,学校打工。
同去年一样,为毕业典礼的爸妈和校友聚会的校友们管住房的事情。还是在老校园,与主管的学生纳迪亚关系融洽,去你也是她。总是跟一个越南新生小姑娘拌起嘴来,不过西方人大概大多也没办法理解傲娇的含义。跟一起的另外的两位非洲小同学也十分融洽。
期间很争气地读了几本大部头。挺放松的一段时间。

B
六月六日至六月十七日,台北旅行。
台北而非台湾——城市是人类社群在共同的理想下塑造出来的最小文化单位。台北比大多数大陆城市更加接近美国模型——早期的闽南、客家等移民,后来的外省人,还有长期缓慢渗透进来的原住民(像日本的阿伊努人一样,这片土地最早的主人不得不以少数民族的身份近乎沉默地居住在建立在这里的新国家的首都,那些后来者以他们的语言定义这片土地的文化,他们除了融入别无选择)。至少没有人可以说自己是这座城市绝对的主人。他们创造出来的“台湾人”的定义,在时间上大致呈一条射线,而非主线与旁支的交叉。
所以这里的人们大概都有一种本能性的对于他人的尊重,并不认为自己是绝对的主角——虽然或许由于如此他们许多时候显得只关注自己的事情,反而并不了解他人(其实这样的人或许到处都是)。我在一个雨天帮一个过马路的大妈撑了伞而被她请到家里去坐了一下午,她十分热情,但话语中丝毫不掩饰对于大陆来说台湾“自由”的优越,向我叙述她所认识的片面的大陆。她让我本能地觉得中国大陆仍远未被世界认识,但是也无法确知对于其它国家来说是否都一样。
台北并没有许多大陆游客所说的那么旧,而且更重要的是,在台北的交通远比我去过的许多城市方便。台北人的确做到了将城市建设的努力投入到了软件上,尽管有些时候也显得用心过度,“让城市生活更美好”变成了不过是修辞与装饰。我在台北的旅行之便捷胜过去过的绝大多数城市,又或许也是因为台北并不大,而我也没有太多野心。
台湾的确保存了许多中华文化——仍然生机勃勃的部分远比大陆的情况要振奋人心。一部分明清宫殿式的国家性建筑或许可以归功于国民党对传统的维护(无论其动机是否是为了与共产主义的大陆对抗);另外一些没有消逝的仍然作为市民生活的重要部分的民间宗教场所(儒释道三家皆有)也让我们看到大陆作为中华文化的正统自居者,在上个世纪西方价值观及政治观念的冲击下,已经被改变了多少。
只是不能忘记的是,除了保留了或许不下于大陆的中华文化之外,台北的的确确也保有许多其它文化的影响。日本为主的,国语之外、闽南及客家文化为主的,原住民的等等,或许为台北人的中国(汉族)认同又唱了一句反调。
遗憾的是,在日本成功地将自己的传统哲学变相融入了西方话语体系,并创作出一系列主要现代风格(的文化产品)时,台北作为华语文化的代表,虽然十分努力地走着融合中国传统与西方框架的道路,但是仍然离日本的差距还有很远,经典的作品基本为零,对于外国的辐射力也十分微弱。不过仍然远好于大陆流行的全盘照抄及微薄的西化氛围。
我认为台北代表了新城市——相对于单一民族单一文化,拥有自己相对独立的文化体系的亚欧诸国,台北近似东京与纽约,相对平等地吸收多种既存传统文化的影响,而创造出一种后现代的城市氛围:它没有根基,扁平,却美丽便捷舒适,满足本能的感官需求,却难以成就一个恢宏的叙事,缺少精神的支撑。
或许我仍然像卡拉教授说过的那样,“保留着一点乡愁”。
另,台湾的东西真的平价又好吃。

C
东京的感受我大概会另开一篇文章。这座城市是我来到日本的第一目标,它并没有让我失望。它足够多样足够有趣,并且形成了自己独一无二的结构,近乎一件社会科学而非人文科学的产物。我会怀念每天吃着便利店的食物,捧着两本建筑地图册,看遍了东京主要区域的两个月,以及十分完美的寄宿家庭伊藤家。这是一个奢侈的夏天。

D
在家的十天真正成为了休息——真正地感觉到劳累以及需要什么都不做的时间。我帮妈妈做了许多菜,包括学做了各种自己喜欢吃的鱼。我很想多陪他们一会儿。或者不如说我有时十分羡慕他们的生活。

E
在南京、苏州、杭州的十天旅行对于我自身的收获也是不小的。又上了一年学,再去过了东京之后,反观中国城市时,的确能够注意到许多之前没有留心的东西。旅行的步伐是在不断比较中走过的。我似乎更加觉得中国人有一部分我并不喜欢的东西可能永远也没办法改掉了,但是又相信中国人能够比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活得更加开心。 

F
名古屋的一年将会是下放的一年。
寄宿家庭的人是很好没错,只是离学校很远并且家里没有网络。大学在开学第五天登记指导之前也没有办法提供网络。我在将来的一年中的每一个晚上大概都要在没有在线词典、Google、维基百科与豆瓣电台的日子里度过了,大体相当于下放。
或许开始上课了以后以及适应了读整晚书的日子以后会好一些。

2011/07/21

243.城加美

城加美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是我在东京认识的少数同龄女生之一。我在东京所参加的日本语课程为我们联系了一些东京圈内的在读大学生,每周利用一节课的时间,请他们来和我们进行一对一的对话练习。我似乎并没有办法想象这些大学生们为何会愿意在课余时间还来和我们这些口语水平相当低下的日语二年级学生讨论诸如对于核电站的态度、浦岛太郎的文学意义之类无谓的问题,十分认真地听我们残破的句子,并尝试完全用日语向我们解释自己的看法。每次交流课都因为我们蹩脚的日语水平而显得十分尴尬。东京的学生们在第一次见面之后,并不是每周都能来,但是交替轮班,每周来的人不尽相同,但是人数基本一致。
这些学生中,女生似乎总是略多于男生。城加美是她们中的一个。和所有认为出门不打扮就是不礼貌的日本女生一样,她全身上下的搭配也是明显经过挑选的。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到她的时间里,她总是走极简路线。白色的连衣裙与黑色的腰带,都是去除了多余装饰的平淡的表达。她的皮肤有些过白,像是漂白过的一样,头发却是纯粹的黑色,调色板上的颜料一般原初的未掺杂质的原色。人本身的感觉与她着装的黑白色调似乎可以很完美地融合到一起去。五官算不上靓丽,看上去却淡雅而舒服。总体来说除了皮肤是异于常人的白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在许多人看来可能会是一个“有洁癖的大学生”的感觉。
东京的学生们虽然不是每次交流课都会来,但是大家在开课第一天的见面会上纷纷出席,表示友好与欢迎。加美是唯一的一个一直到第三周的交流会上才露面的学生,并且据说因为学校在城郊,下了课转电车过来,所以迟到了。没有向大家做过自我介绍,那天她打开门进了教室,我正坐在最后一排,老师便挥手示意她跟我搭档讨论儿童的早期教育问题。
我们是这样认识的。我们并没有按照老师的指示讨论左脑跟右脑到底在人一生的几岁发育最快,而是不紧不慢地交换了初次见面的必要信息:彼此的名字的汉字写法,就读专业,年级……她是庆应大学文学部的一年级学生,因此并不在东京都中央的老校区,而是在东京郊区往横滨方向的日吉校区就读。我对日本文学近乎一无所知,因此并没有什么好聊的。好在一个小时的交流课实在很短,课程结束的时候,我们很礼貌地频频点头表示感谢。
她的感觉可以说是一个典型或者普通的日本女学生的感觉。温柔、礼貌,除了有成为一个称职的妻子的气场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了。那节课被老师抽调去跟迟到的她坐在一起之前,我本来得以跟从第一次见面便略为倾心的一个短发的新宿系个性少女坐在一起准备勾搭。短发少女跟我喜欢类似的音乐,并且已经邀请我两周后去看她乐队的地下演出。我甚至有一天冲动起来为她写过一封情书,在白纸上十分小心地靠印象誊了一首在二手书店里翻看到过的蹩脚情诗,可是后来又不确定自己的语感是否正确,把那封情书几经涂改后,揉成一段丢进了垃圾桶。
加美出现之后,因为好像在这些大学生里面是唯一的庆应学生,每次课后其他学生都会找同校的朋友一起吃饭,她又没有熟人,又错过了大家的初次介绍,因此从第二次来起,每次都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
第一次吃饭的话题无非是些类似于我当时申请日本语项目时写的文章一般的想法。我很机械地说着自己来日本因为传统文化的保存和现代文化的创造、日本人的学习能力与认真精神值得借鉴之类的话语,其实我不过是想来接受东京的诱惑,度过一个清闲的暑假而已。她听说我去过欧洲之后,果不其然地表示了惊叹与想去的想法,并列举了一系列喜欢的十九世纪前的欧陆作家。我在努力从日本片假名化的欧洲人名字的读法中分辨出她说的是哪些名笔的间隙,暗地里也感叹这的确很符合她全身上下散发的古典主义情调。她后来也穿过黑白格子,以及带十分细的黑条纹的白上衣,似乎始终是从黑白电影中走出的不染尘世颜色的风格。她有邀请我去庆应的日吉校区转转,知道我是建筑系学生,她说她知道那边的图书馆貌似是出自哪位忘记了名字的著名建筑家之手。我在东京并没有手机,也是没有抱着联系任何人的心情来到这里的,因此也小心回避了她的邀请,点着头说下次下次。
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慢慢发觉跟她之间的暧昧感情的,可能是由于发现我的那位个性派少女最近一致在周末约班上另外一位运动系帅哥去筑地吃寿司或是上野逛公园什么的。我甚至没有强烈的为了追她而去租一个手机跟她发短信的欲望,因此加美每周交流课之后叫我吃饭,然后陪她逛逛商场,在东京的人流里到处走走什么的,我也并没有拒绝。有时候她在没有交流课的日子里,也在我放学后在教室门口等着我,我也就跟她一起出去。反正我在这里也是一个人,在东京三十多度闷湿的夏天里,一个还算可爱的女生带我到处走走,并不是什么坏事。大多数的时间里,我可以借自己日语不好而不多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她说各种事情,一切都平淡得像风,像某位田园诗人为清晨的露水所作的一首恬淡的短诗。
七月中旬的国定假日海之日之后,听闻日本的台风季要来了。这天放学她在教室门口等我,我们在旁边的一家荞麦店吃完面,天上有些乌云。她说天色不好,邀请我去她家坐坐。我试图婉拒,但是她说她家的房子是座很有意思的建筑作品时,我便也同意了,便搭电车同她一起去她学校附近的家。
我是在看到她住的房子时才第一次被惊艳到的。我们从车站步行了二十多分钟,到达了这个市郊甚至有些偏僻的地方。她自己有一座完整的小屋,与她的风格完全一致的是,整个屋子是一个纯白的方盒子,有几个随机的方形大玻璃窗,外部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我完全被惊讶到了,她说房子是她父母的一个建筑师朋友帮忙设计的,说他很尊重她的意见,她知道我会喜欢这座房子,所以特地带我来看。
我十分真诚地感谢了她,并跟她进了她的小屋。她说她的父母正在福冈老家工作,自己一个人在东京读书,不免时常想念他们。虽然房子不大,但是父母居然可以为远在东京的女儿买下一块地并且请建筑师设计这样一座超小型的住宅,我开始试图猜测她的背景和身份。
她从冰箱给我倒了一杯冰牛奶,与整个房子的格调一样,都是纯粹的白色。房子很小,除了厕所之外,卧室与厨房之间没有墙壁完全隔开,从而形成了一个连贯的单一居住空间。她招呼我在桌前坐下,自己坐在床上,问我感觉如何。我很兴奋地分析了一番房间的构造与功能布置,赞叹这是一所好房子。她笑了笑,右手开始随意翻动床边摆放的书。
我见天色不妙,便欲就此告辞。她没有说什么,低头看着地板,窗外突然雷声阵阵。我走到门前拿出雨伞,问下次可否带相机来拍些照片。打开门,她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将门关上。
这座房子还有一点你没有注意到嘛,她说。
是什么?我问。
整座房子的材料都是纸呢。
我这才仔细地看了看墙壁,发现的确如此,整个房子都是用纸搭成的。我更加惊讶了,连连说下次一定要带相机来仔细记录。这时窗外开始下起小雨,我说着不走不行了,便打开雨伞准备离开。临走时,我突然注意到她脱去外套后,连衣裙的肩膀处露出的字的纹身的痕迹,便随口问她纹的是什么。
是一首诗,她说,你想看吗。
我惊讶之际,她转过身去,慢慢地将白色的连衣裙褪去。她通体雪白,仿佛一尊古希腊雕塑,融入了整个房间的白中。
她的背面一丝不挂地呈现在我面前。她雪白的背上,用绝对的黑色,歪歪扭扭地写着一首情诗。那是我的笔迹,我曾经试图抄给另外一个女生的情诗。还有几处涂改过的墨团。
我可以听见窗外,雨水变大的声音。
她是我写下,又丢弃的那封情书。城加美,是一张白色的纸。
她喜欢我,因为她身上仅仅有着我的笔迹。而我对她的好感,出自她完全是我一时冲动的作品。但是很明显,无论她如何想,这些都不能让我当作是爱情。
我说,我还是先回去吧,你把衣服穿好,小心着凉。
她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转过身来。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雨越下越大,我突然觉察到有什么不对。抬头看时,房子的天花板已经开始变成纸渗了水的颜色。原本光洁平整的墙面由于浸了水而开始变形卷缩。终于完全浸湿的天花板被雨水打出了一个洞,雨水滴在了她的身上。
我看见她的背上,我的字被一滴雨水打中后,在她洁白的皮肤上晕开,雪地中盛开的一朵黑色的冰冷的花。更多的雨下进了破败的纸房子里,她的身子沾了雨水后,开始慢慢地变形。我亲手写下的那首情诗,被大雨模糊成一团氤氲的墨色。
带着那篇已经模糊得看不见了的歌诗,她整个人瘫软地倒在地上。
纸房子已经被大雨泡烂了,我们暴露在大雨下。我走过去,她已经模糊不清的脸上能够分辨出一种类似于殉道的表情。我不能明白她是如何被赋予生命的,也无法明白她为何选择这样死去。
东京七月份的台风天就这么来了,裹挟着突如其来的暴雨与雷电。大风吹得我睁不开眼。
她已经变成了一张被水泡烂的纸。我想把她捡起来。大风突然将她刮起来,不知道吹到哪里去了。

2011/05/22

242.从前有个浦岛太郎

记得二十岁的时候看十九岁生日写的东西,简直是天真无邪;今年看去年,是那一年多顾影自怜的努力的真实写照。仿佛就差一点点,就要真的习惯并且接受孤独的状态了。但是你知道的,梁山伯一直到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刻,还是努力望向手中紧握着的那颗笑脸纽扣。有些东西,真的可以放在特别指定的抽屉里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不去想,但是永远没办法真正从身上剥离。
在当时,对于硬币了解得太多,并且真心厌恶对立统一的两分法。为什么欢乐和痛苦总是一起到来?为什么甜蜜和残酷?为什么得到和失去?如许多文人一般走向追寻平淡的道路,纯粹的美吗?
所以在坚定地从地面站起的时候,才会有勇气“不去拒绝”很多东西。抗拒和恐惧竟然恰好是近义词。
今天跟大四的大家在微凉的街边抽水烟的时候,mosi问起“大学记忆最深的事情”,有人说大二大三感觉跟没有记忆一样,有人说大二仿佛没有什么记忆。两人现在都爱他们的配偶,我有趣地发现他们所说的时间恰好匹配他们上一段感情的时间。爱眼前的人,自然会尝试抹去上一个人的痕迹?人为什么要承受记忆的叠加与语言的贫乏?其实我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吧,自然地就会为自己抹去一些记忆,能够不往未来看的人究竟有几个人呢?
世界上有两个盒子。一个盒子被打开了,放出了恐惧、邪恶、贪婪、嫉妒、痛苦;另一个盒子被打开了,只唤醒了被忘却的时间,浦岛太郎顿时白发苍苍。
是的,我无法逃避我的自私我的功利我的脆弱我的贪婪。我不能自由,不能逃脱我的欲望不能承受我的痛苦。但我愿望时刻思考自己,不主动背叛自己的过去。我会因为自然地害怕事情不够完美而选择逃避和忘却。请改变我,请教会我如何勇敢如何热爱生命。
真的,二十一岁只有一个愿望。我真的很想变成更好的人。

2011/04/25

241.乱

我记得大一的时候我没有去CUSY的senior dinner是因为一个人在Digital Media Center剪片子。大二的时候看着大家都坐下来吃东西聊天我就站在Royal Palace门口不想坐下了。今年的senior dinner在studio的final review之前不到两天,正好是一个不去吃饭的借口,似乎划开界限才是我的默认状态。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要煽情,有人声泪俱下缅怀大学时光有人感叹时光飞逝往事俱往樯橹灰飞烟灭。我跟Yilun在大家面前唱了那首歌,把歌词做成黑底白字幻灯片像黑白默片,本来被主办方改成橙黄色装饰满泡泡闪光带花边的样子= = 偏执了一下让他们改回来了幸好/希望他们不会跟我翻脸。
所以说大一做了senior video跟设计了senior晚会开创了senior farewell event的先河,记得大家看video时候的笑声和之后的掌声。记得大二在教室里放映CUSY欢迎你之后大家的掌声,像热柠檬红茶一般温暖甜美对不对。记得在Woolsey Hall唱solo跟这次打酱油来唱了一首私心喜欢的歌儿。舞台跟拍东西一样欸,是一条把人变得公众的分割线,无痛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在聚光灯里面对自己,好安全。
平日最随便的人哭了,一直不怎么出现在大家视野的人也哭了。在CUSY见过了这么多不同的中国人,但大家仿佛都是有正常感情的人。如果是往常的我,应该会装模作样地拉出一个伪劣的笑容。但我看着,小声对旁边的人发一些插科打诨的无关评论。
好讨厌煽情啊好讨厌把情感的内容变成集体活动啊,幻灯片里放一些看起来深刻的话语,将饭桌边的玩笑变成某种值得珍惜的情感和回忆。但是我竟然不讨厌他们这样做,仿佛是为了彰显自己的道德优越感似的。
我会怀念这些人吗?在中途我有问自己。既然是在中国人的活动上,我毫无理由地想写一个汉字,在手心写下的是“我”字。好自私的自己啊,每次到过了人多的活动之后都会有心理抵抗反应欸,回来写点恶心的东西什么的,越写越烂越不靠谱了。
结束的表演结束之后,主持人宣布照相开始。照例躲到后门的媒体控制台后面看大家,多么多么的高兴,今天应该很高兴。看着看着竟然不舍离去,一个一百平的阶梯教室里充满了人与人之间谈笑拥抱告别不舍的温暖。走出大楼取车,夜色能抚平一切,像过去的每一个晚上。想起今天就吃了一顿饭,晚上还不知道要到几点,去常去的比萨店照例买了一个培根蛋酪三明治,热量与满嘴的黏腻能够终止这样的思考吗。

2011/04/20

240.瘤水胀


牢记自己记性不好的事实,秉承流水帐的光荣传统:
北京从最早的讨厌,每去一次就习惯一次:并不是喜欢啊,更加习惯而已。本来找借口为自己讲天安门变迁的presentation回去照照片嘛,结果天安门广场开两会封起来了讨厌。北大跟312的人吃了饭,大概是离开yali之后最整齐的一次同学聚会了吧,可惜没见到高峻。
陕西的猫很乖,对我很好。在西安看到很多唐风复古立面想着下次看到真正的唐风建筑将会是在京都或者奈良了吧。李祖原做的法门寺“合十佛塔”烂到不行,法门寺老寺倒是激动人心,颜色跟结构都很对。碑林的味道也很正,比羊肉泡馍正。秦陵开挖前的兵马俑就是屎啊,下次要去陕西省博。


芝加哥的一天是快乐的一天。嗓子破了以后勇敢地不睡觉,四点钟睡到七点起床,塞着耳机进城走路。芝加哥跟想象的一样激动,不美、不让人感动但是很丰富,“有趣”。
从出了轻轨站心情就很好,打开mp3换上的是高一听的老专辑,清晨的市中心完全不拥堵,可以站在马路的中间照相。随着音乐节奏可以抖来抖去不用管被谁看到。原本要下的雨一直linger在天上,我也就一边摇着一边走。从市中心看密斯跟毕加索一路经过Goldberg跟SOM还有老一些的芝加哥Tribune Tower,过了河走到最远的密斯的660-680号河岸住宅,海边的云像在飞。被击中的那句是最后一首“孤独的人无所谓 心里却想着想谁 想谁 想谁” 从很久以前开始不就是这样的心理么,写了那么多“亲爱的”打头的东西。


中午去看地标性的Millenium Park跟Art Institute of Chicago,前者作为吸引游客的城市地标一眼都不看地走过,后者装着美国综合性美术馆里最多最好的东西,只恨没有一个星期住在里面好好看。下午团里的小学弟说务必要跟着我逛,于是让他在AIC外面等了半个小时然后带他出城去看Frank Lloyd Wright。一路上跟他解释芝加哥的现代建筑滥觞,他也很开心地跟我讨论,不懂但至少有兴趣应该是好的吧。
Unity Temple很美,讲了很多还是没办法给他传达这间小Unitarian Universalist Church的伟大。Wright自宅有一些他后期主要特征的早期发端,伟大的鹈鹕亲眼见到还是让人忍不住摸一摸。纪念品店帮衬的女生长得不漂亮但是很有味道,帮我取了听tour时寄存的包裹。
最终还是没赶上时间去城市另一边的Robie House,赶去看密斯的传世之作IIT。风果然很大,难以想象这里的人如何出室外。穿五层衣服仍是冻,学弟很好心地帮我拿伞。密斯的简单审美是真的很对我口味。相比之下库哈斯的学生中心就是一坨s吧……在私密小组发表这么不专业的评论真是对不起教授们= = 


走路是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方式吧,以一个人的身份,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上。
P.S.重看朱丽叶与梁山伯发现刘以达在里面啊~

2011/03/19

239.过来

http://www.youtube.com/watch?v=nQpYHiB0k6k
There's wind that blows in from the north.
And it says that loving takes this course.
Come here. Come here.
No I'm not impossible to touch 
I have never wanted you so much.
Come here. Come here.
Have I never laid down by your side.
Baby, let's forget about this pride.
Come here. Come here.
Well I'm in no hurry. Don't have to run away this time.
I know you're timid.
But it's gonna be all right this time.

2011/03/11

2011/02/26

237.理想两句

今天回studio,走进建筑楼迎着电梯,转头看见Nemerov教授正沿着宽阔的楼梯走上去。楼梯转弯那一面是大楼的玻璃幂墙。
我完整地旁听过Nemerov教授的西方现代美术史导论。这门课实际上是关于整个西方署名绘画史,是我在大学唯一完整旁听完的课,并且除了这门课之外没有哪节课让我一课不落地把笔记完整地记下来。每年大概有两百个学生跟我一起听过他的课。
他讲课从来不笑,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那种能跟学生打成一片的“好”老师。我记得有一次上课途中有人变装成金刚冲到讲台前,他停下来看着,金刚尝试当众搭话,他一言不发,一直到金刚走了,他停了十秒中,然后若无其事地接上了没讲完的半句话,继续讲下去。台下小声议论纷纷。如此事情发生过几次,在他那里仿佛都是看不见的一段时间。他像是已经完美地闭上了眼,等待闹剧过去再醒来。
我并不能在这局促的时间里很好地形容他的风格,不过在每次授课的结尾,他都能从讲义最末的那幅画作中,娓娓地说到生活去。一个手势,一点色彩,一次美术馆里的驻足,我喜欢他能静止时间。
每一次课的结尾他说完谢谢,我都真心地跟着大家鼓掌很久。至少我没有在我上过的其它课程上看到有教授受到这样的待遇。所以今天看到他,我看到他抬着头,走进光芒里。

前两天跟一个大一的小朋友聊天。她申请了学校跟北京故宫的合作项目,夏天去北京实习,想问我当时的感受。小朋友是天津人,小学二年级跟父母移民去加拿大,但是普通话说得倍溜。我很诚实地说故宫那两个月里,我最记得的是在书画部因为装修所以临时部分作为仓库的绘画组办公室里,听孔臣老师给我一幅幅地讲阎立本,讲马远,讲赵孟頫、黄公望、董其昌……那些我很久以后才慢慢熟悉起来的名字。在那之前,我对于中国书画是一个完完整整的门外汉。
小朋友不知道将来要学什么,但是看来并不对艺术一类的方向有着兴趣。她上着我们学校最好的每年只录取一百个人的人文核心课程,我期待她是一个标准的我们学校的学生:良好的批判性思辨能力,演说与交际能力。这些也可以解释为杰出的运用既有体系建立话语权以及建立网络的能力。于是我说,你既然被出版社录取,也许可以藉此多加练习你的中文写作技巧,学习文化差异。
闲聊时刻,得知我学习建筑,她像每一个听说我专业的人一样,说好酷啊我也好想学建筑,当然,如果是“有天赋”的话。她向食堂高处的玻璃窗外望去说,学校的各种建筑好漂亮呢。我点头表示同意并说这些无比美丽的哥特的石头和佐治亚的红砖也是我选这个专业的原因之一呢。
我已经接受了学校的建筑课程毕竟只是纯粹思维的训练,特别是我们学校连技巧的训练都谈不上。我更加深知并忏悔自己总是想一蹴而就,厌恶要走的路。我有过到了最后一刻还是没有想出好的设计主意,而草草做出自己讨厌的模型收场的恶劣历史,那些通过的宵因为烂透了的结果而变得像死亡一样令人讨厌。但其实人生是一个deadline好远的project,大家无论有没有做出好的design,结局竟然都公平了——你不必拿着人生的成绩单去天国找工作,也许吧。
也许这些都不能说服我,也许我需要她来说服我。也许最后所有的论辩都要回到直觉。
莫忘初心,这句话淡得跟白开水一样。你换过多少口味的美酒,都会在喉咙发干的深夜想念那一杯水的味道。

2011/02/18

236.5

一群投行男女在客厅喝到1点才离开。大家聊葡萄酒的年份,拿出iPhone上网查葡萄酒的品色评分,计算这一瓶和上次那瓶的价格差别与价值差别比。拿出雪茄来每人发一根,挤在长沙发上以自嘲为民工蹲的姿势抽着,还回想当年在北京某位已经毕业的学长(没钱交房租于是蹭别人的公寓以及租仓库住,借钱交iPhone每个月的高额上网费)请他们抽280人民币一根的粗壮雪茄,嘲笑谁谁当时都抽吐了。说时迟,点的外卖送到了,大家抽着雪茄喝着香槟开始吃起鸡块烧烤比萨跟油炸薯条来,连说今晚吃的寿司不够肚子又饿了。 

香槟也好葡萄酒也好,大家以一种看起来眼熟的方式互相灌酒为乐,比如说所有人一口闷了八分之一高脚杯的香槟,又或者是互相倒葡萄酒,然后借着酒劲争吵谁给谁倒多了,又暗中倒给别人一点。
我不是一个能喝酒的人,啤酒两杯脸红。从来没有喝多过,所以也没有喝醉过(好吧有过一次故意喝多到有点恶心的但是还清醒不知道算不算喝醉)。陪喝了两杯葡萄酒和一杯香槟,W同学给Y同学多倒了点葡萄酒,大概倒了三分之一杯,Y愤愤给W也倒了三分之一杯,W问我“够不够啊?要不要我给你点酒?”我摇手拒绝,Y大喊“严正拒绝!不喝二手酒!”转身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倒了一半在我杯子里。
我抱着“不喝二手酒的信念”上了楼回到房间,L同学毅然视频找我吐槽。原来是自己对于感情另一方总是对他不冷不淡感到沮丧。
L和H本是大家眼中的贤伉俪。新生里比较靠谱又乖的两个人,开学不久突然在感恩节成了,所有人都衷心祝福。我八卦过那么一年半,因此早就过了看CUSY里面一对一对都是金童玉女的时候,不过这两个人还是着实把我萌了好久,因为此前并没有迹象显示两位之间有好感,我还一直以为L倾心的是另一位同学。L跟H都是我挺喜欢的小孩子,起码他们跟大多数CUSY群众相比,很乖不闹事不奇怪,在一起之后,我还特别打破了一年不八卦的禁忌,在Ghave给他们讲了一晚上CUSY所有曾经的八卦纠葛,并且祝福他们好运。他们很显然想要把这段关系work out,并且不知道未来的路会怎样。其实整件事情只是因为L表白H答应,都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的两方,其实状态非常不同。一边想要成功,并且内心里觉得另一方配合、努力是理所当然的;而在我看来,另一边最初接受表白就已经足够艰难了:因为不接受的话,两人还怎么做好朋友?何况自己也是想尝试的吧。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万一坚持不下去了,两个人也一样做不成好朋友。所以两个人都想尝试,但是一方主动一方被动。两个人不是因为互相喜欢才开始关系的,而是直奔关系而去的,没有足够感情基础,又在大学太早开始的共同生活,从一开始就并不让我感到乐观。现在,被动的一方有自己的生活,不愿意天天黏在一起,又有自己的意见,对于春假的旅游计划让主动的一方很纠结。不过的确,换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一周见不到几次面是问题吗?春假究竟去哪里玩是问题吗?收到礼物只开心但没有特别兴奋是问题吗?也许吧,但都不是大问题啊。主动的一方认为恋爱是双方的事,应该共同投入,但真相却是他们的主被动很明显。被动的一方更加有自由拒绝付出时间来见面,并且坚持春假去一个不用考虑主动一方是不是想去的地方,而另一边就在想为什么这段感情不是完美的。任意一边妥协是理想的答案,但是这要求两个人有着信任以及共同妥协的意愿,感情基础是什么,不用给他足够强调了。不能不谈没有条件的恋爱吧。
L去睡觉了,走廊里还飘满烟味。

2011/02/13

236.

A
A给我开了门,说,F也在。
我说哦,走进房间。F蹲在桌前,看着电脑屏幕。
我是来跟A讨论周一要交的日语短剧的,F跟A在一起学习我并不感到奇怪,看到F我打了声招呼。
F抬起头,说说你的女朋友吧。

B
在写完作业之后,终于还是交作业一样地讲出来了。
交作业是一个适当的词。我问F想知道什么。F提出几个问题,我便拣一两个容易的回答。
“怎么认识的?”“怎么确定关系的?”“发展到什么程度了?”“长什么样啊?”
暑假上课认识的啊,然后每年有见一两次面吧。
……
F说:“然后你就表白了?”
F说:“该不会是因为你们两个都寂寞了,所以就在一起了吧。”
我明显地转移了话题,表示出一种默认?多多少少是我想让F理解成为的方式。
F知道了我们有三年没见这个事情之后,连呼你不要这么文艺好不好。
“别人都是先在一起,然后再异地,你们三年都没见了,怎么就确定关系了?”
在F眼里我一定特别尴尬,因为我支吾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A在一边看着电脑屏幕,还偶尔尝试帮我解围。
我说,唉,回家做作业。F低头看电脑,小声说“唉,我觉得不靠谱”。
我之所以什么都没说出来,可能不仅是因为心里觉得冷暖自知,并没有什么好对F说的,也可能是因为我在F面前并没有炫耀的勇气。其实我完全不介意她知道,甚至希望她知道我现在过得有多好,只是不愿意面对亲口告诉她的气氛,那样也许对我来说更加尴尬。我宁愿在F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可怜巴巴的角色。
起码这样穿好外套,戴上衣服出门,我知道一切都不过是我没有对F讲出我本来有信心讲的那些话,这跟一年半之前随口就讲出了那些冲动的话相比,大概是整整一百八十度吧。
不知道让自己被误解,是不是赎罪的一种方式。我想让F知道的是“我现在很好啊”,可是我摆出一副寂寞落魄的姿态,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D
身边有人不忘旧情呵,我也并不用道德评价自己。

2011/02/09

235.大家好

好久不见,我来打个招呼。
大一过得很颓废,没有理想没有追求,只会吃睡,但是解决了一个问题就是以后要学什么。从此有名分了,能说“我是学这个的”了。
大二过得很脑残,冲动寂寞丢车被骗钱,但是解决了一个问题就是从此开始,花多少钱被骗多少钱都要都能靠自己赚钱补了。暑假在主要的游学项目之外,拿了三个奖学金两份工作,勉强把花掉的钱被骗的钱刚好补齐。
大三过得很平静辛苦幸福,反人类反社会,自宅其乐,虽然GPA已经没有恢复的希望了,但是得到了三个好处就是一拿到了夏天加一年的长期全额游学经费,二拿到了暑假第一个月的高薪校内工,可以把明年旅游的钱都赚好了,三是
我的大学生活过了快四分之三了,远非完美,远离完美。但是很幸福,并且越来越。是不是觉得我日志越来越脑残了,幸福的人写不出好东西来:P

2011/02/04

234.吐槽故事

好吧我无心学习了,来讲一个吐槽故事。
今晚要交一门课的阅读问题+一门课的阅读周记,都没做呢,所以抱着电脑,不顾天杀的狗设计狗模型什么的,跑到图书馆来准备读书。找了个隐秘的座位,在靠墙角往里第二个三面有屏障的桌子坐下来。
先处理些email吧,每天的事情总是这么多,今晚在公共食堂的新年活动,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布置好呃。
正写着邮件叫工作人员们提前到场布置饺子、书法展台呢,突然某人gtalk问我burn晚上演出的音乐的事情,便下楼去看怎么burn CD。五分钟回来,电脑已经从我桌上消失了。一起不见的还有电源线。耳机被拔了放在桌上。
慌张之余去跟图书馆门口的保安说起,辗转换了几个同事,最后又等到图书馆的负责人来,途中经过几个同学,也不好跟他们提起这个事情。每换一个人接待,我就得再描述一遍我坐在哪里,离开了多久,电脑什么型号,颜色,有什么特征。第一个去问的保安,说起来时间:就是刚刚不见的?到了图书馆负责人来了,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大概是5分钟以前?又等到校方警察来,恍然发现,是20分钟以前?30分钟以前?焦虑的波动相对了时间。警察来之前,先填了份案件调查表。保安不紧不慢先问我的住址,电话,然后邮箱,几年级哪个学院。最后问我怎么丢的之类,我则紧紧地盯着身旁出图书馆的人的包。拜托图书馆负责人无线电给图书馆三个出口的保安帮我留意所有出入的人的包里有没有电脑。我则焦急地看着面前这位六十多岁的保安慢慢悠悠地填着表。
又到处问旁边的人,结果都是没有注意。图书馆负责人过来找到我,跟我说图书馆中央有一个监控摄像头,可惜我坐在角落里有点看不见。现在他跟他楼上的老板无线电,让老板帮忙查看录像。可惜之后再没有回音过来。等着等着警察姐姐就来了,就又开始跟她复现情况。一分一秒啊一分一秒。
承诺会好好调查,又吩咐我回家把电脑序列号什么的找到发给她之后,警察姐姐也走了。我找了几个刚才跟焦虑的我说了话的同学吐槽。一会儿图书馆的人跟警察姐姐又找到我说另一个出口发现一个符合描述的电脑,持有人很配合,要我去辨认一下。

结果最后也不是呃。最终一个人走回座位,不甘心
坐下,就又灵光一闪,走到最靠墙角那张桌子去看,视线绕过桌上的木板,看到墙角处桌子底下摆着一台合上的电脑,电源线缠绕在上面,像藤蔓绞死一个人那样的。
妈的是我的电脑,为什么摆在这里。跑去感谢了图书馆负责人跟警察姐姐。跑回来对着电脑发呆。之前还在脑袋里安慰自己:“妈的算什么,老子还没钱买台新电脑么”,现在面对自己的电脑,脑袋里浮现的情节竟然是小学六年级那次,因为放学后在同学家看动画片看太晚天黑了才回家,被妈妈罚一直双膝跪地的情节。我的电脑在那一个小时里就躺在我背后一个桌子那么远的地方,不知道是谁把它放在了那里。我并没有真心、决绝地想要找回那台电脑,去报警只是自己的道德感束缚。图书馆负责人后来一直没有跟我说他老板看录像的结果。倒是他跟警察姐姐都说应该是犯人想要先把电脑藏在隐蔽的地方,等晚一点再带出去。我觉得有理,因为电脑就是在我离开的五分钟里被盗的,然后我马上去报警并通知了所有出口的保安。我的同学们也没想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熟人的恶作剧不会把我的电源线一起拿走,并且更加不会把电脑丢在图书馆的角落不加看管。
不过无论如何,我的电脑回来了,我买新电脑的念头烟消云散了。我接上了电源,马上忘记了过去一个小时里所有忐忑的心理变化。一个贪玩的孩子回家了。

2011/01/28

233.窗

她是那个在美术馆里开始唱歌的女孩子,我一直是这么记得她。
那是我开始厌倦各种音乐的时候。要知道,人心情好的时候,听听摇滚乐摇头晃脑,或者是小情歌装模作样,其实是件挺自作多情的事。要知道“移情”这个试图将自己作为个人的情感,代入到一段具有普适性的歌词或者音乐气氛里,从而获得一定的自我满足的精神麻醉的方式,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一点小小娱乐而已。而且在大多数的时间里,忙碌的人们只会将“音乐”摆放在生活的第二位,做作业的时候顺便听歌,去健身房的时候顺便听歌,咖啡馆等人的时候顺便听歌,收拾房间的时候顺便听歌。你以为自己听懂了吗?得问自己。我常常挂着一个歌手的专辑一放就是三四个月,最后不是因为耳朵腻了,而是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循环往复的同样的歌名而审美疲劳,或者是手指因为太久没有换mp3的歌而手贱了,才换下一个人,再听它大半个学期。
在压力过大的日子里,总是戴着耳机什么也不听,才能让我快乐。用两个没有音频流的耳塞建立了大脑听觉对世界的隔绝,就像教堂敞开的大门也直接分隔了圣洁空间与俗世。作为副作用的最大好处是,可以在公车站等车的时候,眼睛盯着地面,挂着耳机偷偷站在小情侣的身边,若无其事地公开偷听他们的情话,还可以在朋友们讨论无关的话题时,假装沉浸在音乐空间里。
是的,坦诚地说,我是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我是说,我喜欢说话但不如直接在KTV里点唱一首歌词已经烂熟于心的流行情歌,或者画一张早春三月的风景画拿给人,然后静静地看对方的表情。但我并不喜欢对别人说的每一件事情,都要为了维持谈话似的,表达出强烈的兴趣,又更加不喜欢别人打断我的叙述,只为了说“哇”“真的吗” ,甚至于粗暴地叉开话题,开始说:“其实我听说过这样一件事情……”所以我一般与不会说话的朋友为伴。
两条街外的那间美术馆,唯一的坏处是只有白天开门,因此你不能像美国人在寒风大作的周五晚上热诚地奔赴派对一般,先吊两瓶啤酒,再趁着酒劲和夜色温柔到美术馆去看画儿。所以我最喜欢美术馆里灯光昏暗,像是补偿它只在白天开门的过分清醒与生硬,平添一丝倦意,让人想要睡觉。
似乎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间里遇到了她。我正坐在美术馆二层中庭惬意的大沙发上打瞌睡,还差点做了梦,就听见她的声音,从某一面墙的某一扇门之后传过来。她在唱歌。
我从前似乎没有一次试图在美术馆里确认时间,总是在乱七八糟的画作面前迷失时间的那条维度,在满意的时候离开。我也是在听到她唱起歌来的时候,茫然四顾才发现美术馆里其实并没有钟表悬挂。因此我从来不知道跟她遇见的具体时刻,这大概是一个永远的遗憾。
那声音一响起来,我和身边的一些人便立刻尝试望向那声音来源的方向。而其他一些人,双臂抱胸握着下巴,故意要表现出不去转头的姿态而眉头紧锁地盯着画儿,很明显,这是对于这个声音的强烈反应。唯一反应随意的是美术馆的保安,身材肥大的他坐在一张小椅子上,轻松地看着大厅里的所有人,寻找看起来比较困惑的人,那无疑就是我了。
保安扬起嘴角看着我。我受不了那眼光,便主动跑过去问:
“这是馆里的行为艺术表演么?”
因为我的确在纽约的某新艺术馆的四层,走出电梯,便听到一个女人在画廊里大声地读诗,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保安摇摇头,说:
“好几次了。我们原本都不认识她。她是圣诞节之后馆里的第一个客人,那天也是我看这层楼,她在馆里慢慢走,特别在蒙德里安那边停留很久,还对我笑了几次。慢慢馆里人开始多起来,她就突然开始唱歌。没有歌词!”保安看着我,表情很可爱。
“所以就让她在这里唱歌?”我问。
“当然我有上去提醒她这里是公共空间,”保安耸耸肩,“她会停下来,吐吐舌头,然后继续在这里走来走去。不一会她又换了一首歌,再度开口——”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所以次数多了,你们也就不阻止她了?”
“不觉得,其实挺好听的么?”保安张大眼睛看着我,她的声音现在真切地在我的耳边飘来飘去。“我和游客们,还有你,大概都觉得其实很动听是吧。”
我笑笑。不得不说,那的确是一个优雅干净的女声,干净得不可以让我产生任何画面感,比春天积雪融化后屋檐上滴落的第一滴雪水的声音还要再动人一些。像是全世界所有树的叶子都乖乖地飘落下来,地面铺成一层厚实的大床,你可以在上面打滚,或者只是静静躺着,什么都不做。
在美术馆里失去了时间的好处是,你不会像在旅程中一般,听见路边艺人歌唱还要匆匆赶路,仿佛走马观花才是保存美丽的方法一般。都说美术馆是现代社会的教堂,那么这里就是一个暂时性的终点,你在这里停留多久都无所谓,她是那个决定什么时候停下的人。
另一次,她的声音像是夏夜的小雨,天空里所有的星星,带着某种十分清晰的节奏感,一下一下的。当然我后来也没有因为这把声音而更加频繁出入美术馆,只是常常来的时候听到,她又在自己的风格中,变换了另一种感觉,但仍然能辨认出那就是她,风吹过一朵花的头发时所打的亲切的招呼。
她像是一棵树长在了美术馆里,站在中庭天窗竖直的光下,歌声是她光合作用放出的氧气。我猜画家们起初感觉羞愧,他们的画儿在游客那里黯然失色了,不动的东西被飘忽的歌声夺去了注意。大概是过了两周以后,画们才发现自己要说的话其实一直在那里,沉默地等待会看懂的人来,剥去了虚荣之后,才发现那歌声是一种不构成威胁的背景音乐。你在看进一幅画的时候,耳朵是会乖乖地闭起来的。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样子,甚至每次都不能完全确定那声音的物理来源。她通过消弭时间性而获得了某种永恒,又逃脱了物质性,而像以太一般渗透着这个世界。我只有一次闭馆时,在存包处看见身边一个短发的女孩,一身灰色,背黑色的包,她大概是我见过装扮最素的人吧?如果那是她,那么她也逃离了色彩,保留了某种分明的坚持。
当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她,只是从此一座美术馆被打开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暴雪的天气,我走进美术馆,抖抖身上的雪,站在中庭里,墙上的画框们都变成了窗子,能透过去看见那边世界的风景。像是迎接我一般,她的声音突然从那些窗子后面传出来,风能从我的身体里穿透。
我被消解了。那些窗子里的风景低头笑着,安静地呼吸。

232.恋文

在youtube听了一个小时的恋文……
然后打开电台准备做作业……
第一首歌出来,是恋文……
04-05 Commonplace那场蘑菇头……不会忘的

君とふたり過ごした日々
青い空の下 何を想い、
ひとつふたつと目を瞑って
指折り数えた 愛しき日々…
いろんな君の仕種に恋をした
さざめきあう 風の中
愛を知った

僕が見つめる先に
君の姿があってほしい
一瞬一瞬の美しさを、
いくつ歳をとっても
また同じだけ 笑えるよう、
君と僕と
また、笑いあえるよう…

目には見えないものだから
時々不安でサビシクなり、
痛々しくて もどかしくて
でも、それがゆえの
愛しき日々…
いろんな君をずっと僕に見せて
きららかなる目の前に
愛を誓う

だから、
たとえば、
僕のためといって
君がついた嘘なら
僕にとってそれは 本当で
会えないこの間に少しずつ君が変わっても
想い続けられたら

なるようにしかならない
そんな風にしては
いつも手放してきたこと、
大切なものを
信じ続けることは
とても轻易くはないけど
ほんのわずかでも

僕が見つめる先に
君の姿があってほしい
一瞬一瞬の美しさを、
いくつ歳をとっても
また同じだけ 笑えるよう、
君と僕とまた、
笑いあえるように…

2011/01/22

231.我要吐它一个小时的槽然后去看书

人的精神运作从来都是跟自然的时间、生物钟、和光的变化有关的。我从来就没办法在晚上思考,同样也极少在大白天emo发疯狂躁焦虑。究其原因可能是夜晚人的各种感官被阻截(夜色的降临——视觉,夜晚的安静——听觉,一日三餐的终结——味觉)导致人的心思活络内向发展,最后大脑短路产生各种疯言疯语。
本人天性不是一个带了感情喜欢故事的人,相反倒是莫名迷恋某些结构性的东西(这句话里有很多蛋疼的用词这是初中读萌芽的永久遗毒大家忍)。小学动画片最喜欢的是葫芦兄弟,因为七个葫芦娃对应七种颜色七种特技,这片子是神作啊,蕴含了中国古典式的天人合一宇宙几何元素对应论的内容。中国古代思想家们一直都在想世界要怎么划分,是阴和阳两个极呢,还是东西南北和四大神受呢,还是五行呢,还是八卦呢。葫芦山蕴含的是一个不太成功的宇宙图景,大娃三娃属于战士都是物理特技,二娃和六娃都是特殊不攻击技能,属于术士,四娃五娃属于魔法师操纵自然元素,七娃则靠他那坑爹的无敌道具吸葫芦。即便如此也是深深抓住了我渴求完美宇宙观的心灵。后来玩口袋怪兽也不过是因为皮卡丘妙娃草小火龙杰尼龟对应了电草火水跟黄绿红蓝四个颜色吧混帐!真是品味低下。当然后来的日式RPG经典的地水火风四大元素被我最后认同,疑惑草和雷怎么办之余,还是创作了许多广受同学们喜爱的游戏的(相比起初中就开始文艺的某人我的初中是在开发各种纸上RPG、战棋、大富翁、网络游戏,以及和同学们亲自测试我的游戏系统中度过的,无限理科生无限宅)。
是的小时候除了看动画片以外最喜欢的看的是侦探小说/解谜书(那时候觉得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一定是聪明!聪明!聪明!从小聪明到大的,小聪明)。六年级到初二改看科幻。身边人都在看武侠呃,从来没看过,觉得那些奇怪的招式什么的,比起精妙的作案手段和精心设计的科幻背景来说,未免都太随意了吧。合理的幻想比较重要啊。
小时候看的中国古典小说,都是这样审美来的。喜欢水浒传而不喜欢三国演义,是因为前者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每人还有一个绰号,小学成天以背一百零八名单为乐,还给班上同学写校园水浒传来着……封神演义除了那么多可爱的半兽人(雷震子这个网名被我用了以整个初中啊泪奔了)之外,结尾封的三百六十五神和各种星宿那几页被我差点翻烂了。西游记是喜欢那九九八十一难,镜花缘是那一百个才女(= =)跟各种国家。我小时候就是一个巨大的排名控啊!
初中被坐我前面的同学影响,看了本新概念,完了一生就这么毁了,到现在写字还是残废的,思维也从此烂了。同样是初中,看了几部某张姓演员的搞笑电视剧,看到身边同学都有崇拜的偶像他妈的竟然决定要试一试偶像崇拜了,恰好这个张姓搞笑片演员还是唱歌起家的,就开始买磁带听歌了!那个纯情啊为了想在电视上看到他的MV竟然每天没事就打开电视看[V]。然后竟然就开始听流行音乐了!人生就这么毁了。也是在初中,看了一个电视选秀节目听了最后所有参赛队员合唱《朋友》竟然emo了!!开始想象同学们别离,友情之短暂……就开始写发酵日志了T T……
也是在初中,被同桌影响竟然开始听五月天了![V]里没听到张卫健听到陈绮贞了!听到小事乐团了!听到Avril Lavigne了!!走上不归路了!!!还他妈学会搞暧昧了!!!!
其实看萌芽也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是从此整个人都矫情了。高中读到博尔赫斯马尔克斯卡尔维诺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救赎了,什么毛青春伤感四十五度眼泪别离爱情都去死吧,我只要一个神秘的莫可言状的世界跟各种symbolism,构建一个完美的宇宙图景,如同通天塔图书馆,如同马贡多,如同那飘忽不定的城市记忆。
嗯可惜我的文学缘分也就到这里了= = 其实高中更多的是听了好多台湾流行歌整个人都少女了……高二开始买过刊新周刊、南风窗神马的看得津津有味啊,哥们要走文化品味路线了。新周刊十年看得我泪流满面啊,构建通史成了我人生的最大追求。啥,高三那段时间整个人都壮志蓬勃了吧,看美国政治体系法国史西班牙史新闻学逻辑学还有什么来着,我了个去,恨未做文科生啊。
高中读过什么达利画传啊,世界名画两百幅之类的书,门口旧书店买的,好玩的。到了美国第一站去的MoMA,那TMD叫一个震撼啊,一扇新的装逼大门完美地向我打开了。大一啊雄心壮志啊,上了哲学课宗教研究课历史课政治学课人类学课,不亦乐乎,最后也没当成学术男。要学习建筑的缘起,竟然是因为没见过世面,在苏州见到贝大师的二手中国古典情怀就被征服了,觉得中国文化的创新有典范了,要振兴中国文化,建筑必须是大头了。建筑也能装逼啊,学好建筑史,各种主义随你侃。我视觉动物的本性已经完全脱去了蛹壳而完美地自我展现了。
唉,从来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搞艺术相关的东西的……初中英语课问以后想当什么我都浑浑噩噩地说工程师的= = 大一暑假在故宫书画部长了见识了,一本《中国书画》埋下了种子。大二春天旁听西方绘画史那门课,比我大一大二绝大多数真正上的课听得都要认真。大二暑假在法国,能奉献的时间都奉献给法国史法国艺术史法国建筑史及相关了吧。回了国开始,看各种中国艺术的书籍一发不可收。
文字具有某种魔幻的易复制性,对于真正的(非中国传统)文化人来说,对于书籍装帧、书房用具神马的东西统统应该归到艺术那一方面。文字本身是脱离物质性的,可以完美复制的,我是说可以脱离感官而直接与大脑的思维产生共振。
可我他妈就不是那块料啊,哥从小没有修养的呃,写东西就是一砣s。艺术和建筑有两点,第一是表面上更加容易理解,看到一幅画漂亮就说“啊,你看这,多美啊,就是它了”,比起文学的深意来说,人们的审美观,其实摧残了艺术的地位。建筑如果只被当作视觉愉悦,便更加是这样了。如果艺术与建筑与“美”这个词等同起来的话,我便必然不会继续喜欢这两个领域了。
第二就是艺术和建筑都要求实际在场的观看,这是欣赏的最大的特色。艺术和建筑都依托物质存在,画作的印刷品本来就已经让作品的价值褪色99%了,建筑的照片本身简直就是误导。你必须在那里啊,才能知道这些东西有多么宝贵,为什么宝贵。
读通史是让我心情平静的方式。看那些流动的变化的各种符合、角色在历史的年表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还是一个把时间化作空间的概念啊。演化、代表作、流派、批评家……这些关键词都带有一种系谱的意味让我着迷。漫长历史中某些隐藏的规律更加戳中我的萌点。
我想我到现在为止学到的一个最完美的理论便是沃林格的抽象与移情了,刚看完还只打了四星,没有理解真意。他将艺术表达的本质划分为关于死亡的艺术和关于生命的艺术。所有人都应该去看这个强大的理论。艺术史学家跟建筑史学家们(包括我们伟大的文森特·斯考利同学!)常常说要向自然学习,可是启蒙运动的后裔和新古典主义者还有许多现代派大师说自然是理性的规律的几何的,而以英国为代表的经验主义者们大喊自然是随意的图画式的生机勃勃的,两者截然相反。在艺术与建筑的批评中,“自然”真不是一个好的词汇。但是死或生却是毅然决然地相对应的。我承认我坚守着对于死亡的审美。我尊重形式反对误差,相信孤单怀疑交流,爱恋永恒痛恨激情。李安饮食男女告诉我们最大的道理是:人说的或者是自己感觉到的,其实与自己真正是什么样,和真正怎么做,是两码事的。
我困了,一个小时了,我还是睡觉去吧……?这学期的现代建筑史和宗教建筑都很有趣吧?对于新学期的期待,这次来得比较晚一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强烈呢……

2011/01/16

230.静止

因为没有漂亮的过去和漂亮的自己,就只能付诸可怜的回忆和自作多情了。 
虽然没有漂亮的过去和漂亮的自己,可还是拼命回忆拼命说服自己。

都很可悲啊。

2011/01/13

229.见Stacy

A
暴风雪夜后的这天下午,放晴了。Stacy从宾州过来。大四的她,因为也申请了耶鲁的grad school,所以来这边见几位研究生跟教授。正巧周三晚是一周里唯一一天可以不在studio忙的晚上,用隔壁不在的同学的房间收留她留宿。因为暴风雪,她的火车推迟到晚上九点多才到,与教授的见面也被推迟到了明天。

B
Stacy是极少数的我在美国碰到的可以一见如故聊很多的人之一。认识她是大一冬天到Wanlin的学校去宅的时候,由他介绍拜访过一个晚上。她比我和Wanlin高一届。当时她在学校边上帮寒假不在的教授留守房间,顺带帮忙照料房间里的两只猫。
Stacy是福建安海人,中学在厦门上,后来成为他们学校第一批申请美国学校的人,到了这边学习音乐。毕业后准备走学术之路,但是做的事情跟人类学家很像,主要会研究一些民族本土音乐。
本身就是福建人的话,跟台湾的缘分自然很近。她还在厦门的时候就已经在那边的岭上咖啡馆演出(我不得不再次矫情感叹厦门是国内文艺前沿阵地)。弹得一首好吉他的同时,声音也很有张力。在大学的时候还在兰卡斯特市当地的酒馆演出。在兰卡斯特见到她的那次,正是她迷张悬的时候(现在还是很迷啦)。她翻出几本厚厚的和弦簿,弹唱了很多首张悬,听得我很汗颜。

C
那次还觉得没有太多交谈的空间呢,可能是因为Wanlin在。唉从来就搞不定三个人以上的谈话。
后来听说她大三春季学期申请到了台大的项目去了台湾。后来不停在豆瓣上上传她在台湾的表演,有别人的歌和自己的歌,歌跟声音里都有些张老板的影子。她到现在的豆瓣头像还是跟胡德夫的合照啊喂,羡慕死个人。半年之内看了三场张老板的现场,还有无数演出音乐节什么的。闽南语流畅的她说台湾比起大陆除了家和厦门之外的地方更加有家的感觉。听她说在台湾的故事会让人从心底想说,其实我很羡慕你。
跟她的联系在网上,一直都很飘忽。她在豆瓣有音乐人主页之后,很长时间是我在豆瓣唯一关注的页面(当然因为本来就没想用那个功能,看到Stacy的页面才点了一下关注)。上一次见面是跟Wanlin去纽约陪他办台湾签证时,刚好Stacy也在纽约见一个Yale音乐学院的教授,在Bubba Gump吃了顿饭。自她第一个作为大陆人从她学校跑到台湾去之后,今年无数人纷纷效仿,Wanlin是其中一个,他下学期也要在台湾度过,多么美妙。
这次她来Yale,是我第三次见她,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聊天。我们绝大多数话题都跟Wanlin不沾边,所以前两次他在场的时候我都没怎么说话(我总是照顾比较熟的人的感情T T)。她前段时间有发给我她自己在女巫店拍的不公开的张老板视频,这次她把自己长长的youtube分享list翻出来给我看,张老板唱芒果跑版本的并不,跟陈升在简单音乐节唱思念人之屋……马世芳跟陈升在诚品的对谈,互相大飚冷笑话,她喜欢的几个原住民歌手……还有比较囧的有初中时候刚刚接触流行文化时居然最先迷的是Twins捎带迷张卫健,而我这边从迷张卫健开始捎带听了听Twins入门了粤语歌= =

D
Stacy有时候给我的感觉想起Wanwan,都是联系不多但是很欣赏的人。一个弄音乐,民谣,钟情台北和台湾的一切,一个弄摄影、视觉表达,提倡自然环保,钟情东南亚的氤氲。比较random的一点是两位最喜欢的华语歌手都是张老板(老板你到底是多有气场啊囧)。想了想认识的人里这样的大概也只有这两个了,悲哀。这种不用常见面的好朋友的感觉挺温暖的。
感觉如果不是已经开学了我还忧心忡忡我的画图作业跟不知道选没选进的课跟睡眠时间/质量等一切,大概可以好好多聊会的。Stacy是一个感觉很舒服的人,可能也是因为跟我在Yale这种学校认识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吧。她的路走得很独立很潇洒,也很稳很自然啊,这应该是我羡慕她的地方吧。不看我自己了,一直在改变自己却一直没有找到自己,而且患得患失。很恨自己。
祝她一切顺利。

2011/01/09

228.开学

上到第六个学期了,四分之三快要结束了。第一次对开学感到焦虑。
今晚读完一本还算不错的书之后,短暂地燃起了斗志。此前的每次开学,都有着如火般燃烧的理想与希望啊这是怎么回事T T
改了简历,改了申请文,打印出了所有项目的文件,清理了申请清单。明天去交奖学金申请,去要成绩单,开申请费的支票,开始填写项目申请。
整理了YUI的歌,她的歌是一炉听下来的,但是却异常有时间感。同时她貌似是豆瓣电台给我放过最多的人吧……人生总是整理不完。下载了某人和某两人的专辑,都是很早以前听过某首很对的歌但就是一直没有找来听的人。摆好了她们的所有专辑,准备作为新学期的开始。
在MSN跟Skype隐身了,作为我大二的姿态。
如果雪能够不下了的话,就是一个完美的开始了。

2011/01/02

227.新年,放下手中的现代建筑重读此间,在此一记

也只有有时间可以挥霍的时候才能emo了。

226.烂

醒来的时候,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其实没什么理由再写博客了,不过已经有习惯了的话,大家都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庆祝新年,我没别的什么可做,只好继续在这里絮絮叨叨了。
一个人的时候,丝毫不去在意这个世界,心高气傲的同时,也能够丝毫不去想自己的缺点。在某些时候你身上的大大小小的洞会同时开始惹人耳目,自责不安愧疚感伤等情绪一并涌来,这种情绪是无论长多大都会有的,一个胎记。平日里选择皮笑肉不笑可以有效抑制莫?
emo的话不必写得好看,写在这个地方就是用来有效发泄。口干舌燥不是最终目的。
点到为止,大家新年快乐。

烂 - 陈奕迅
将制服撕烂
如像释放了花瓣 
将宇宙解散
都不会怕孤单 
那烟火未烧烂
如何感觉像元旦 
彻夜糜烂吹散纸碎渡圣诞 
想抢眼 只穿礼服才懒 
着住靓衫
怕着烂怎去尽兴玩 
烂还烂 心未曾烂 
烂还烂 不信肉眼 
填饱最后晚餐
肉身也会腐烂 
万物溶烂 一念无限 
旷世巨钻 不过是炭 
迷恋也大概可
海枯到石烂 
本性这么烂
模型堆砌玩不惯 
一个浪吹散
建立才是短暂 
看伤口在溃烂
痊愈只有就时间 
化石溶烂方知天意没法挽 
蛋壳被逼烂
才能出世打开眼 
世上无敌 必需不怕烂